马不知道什么是哥萨克，也不知道什么是波兰。在马看来，无论哥萨克的自由，或者施拉赤塔的瑟姆，都无法在马的世界里投下一片影子。马的天性是追逐，激发这种天性就可以让战马集群冲锋。而试着抑制这种天性，就可以让战马待在阵型里。
战马除了追逐的天性，还能激发出一些互相追逐竞争的“血性”来。通过对这两点进行训练，不但可以训练出战马，也可以针对性地训练出使用使用不同战术的赛马来。
比如有的马因为好胜心强烈，见不得别的马在前面，就一马当先冲在前方，但也会因为看不到周围对手而懈怠。还有些马性子慢，更擅长跟在马群里保留体力，然后在恰当的清空前方的遮挡，激发马的好胜心一鼓作气冲上去。
更有些马能够具有一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性——一些真的知道在赛跑，或者在打仗的马。
李定国觉得，波兰的这些战马是有些灵性的。它们全都在原地站着不动，甚至看起来比躲在战车后面的波兰人更胆大。
这样的战马恐怕很麻烦。毕竟，骑兵之间的战斗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战马来决定位置。而有“灵性”的战马如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它就能在冲锋的路上多支撑一阵子，而不是看见对面冲来的也是高大的马匹就提前减速。战马越是训练有素，两军相交犬牙差互的时候就越是能提供更好的位置。
这其实是很尴尬的场面，但总有人会更尴尬。通常而言，训练有素的一方都不会变成更尴的那一边。
在这点上，李定国所见过典型就是蒙古人的战马——蒙古人的战马并不是每一批都当做是“战马”来训练。因为蒙古人需要马来干活，不可能每一批蒙古马都经手过严格的战马训练。在战场上就会显得胆子小，不听使唤。
这种马拿来当轻骑兵倒是恰如其分，毕竟马的天性本身就和轻骑兵的移动轨迹一样。但如果碰上了硬茬子，这些马就很难聚拢起来御敌。
甚至散开的行为本身就助长了马趋利避害的天性。毕竟，这就算换成个人，在周围没人紧挨着的时候他也不会敢直愣愣的和冲过来的军阵硬碰硬。
“波兰的马场在哪里？”李定国直接问了赫梅尼茨基。作为前任波兰军官，他应该会知道。
“很多，波兰的马场非常多，很难说具体有哪个马场生产好的战马。”
“哦？这倒是很有趣。通常而言，这些高品质的战马都会诞生在大型的马场中，我总觉得只有那些大型马场才能提供这样的选种和训练。波兰不一样吗？”
“不是，李将军，波兰不一样。您可能忘了——波兰有10%的人口都有一种莫名其妙地，需要购买战马的需求。这个数量远远超过欧洲其他的所有国家，因为其他地方只有国王会需要买这些战马。战马对于那些国王来说是荣誉的象征，也是荣誉。对那些施拉赤塔来说更是不可缺少的荣誉，因为他们除了荣誉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不弄一匹好点的战马出来，恐怕别人也认不出他是施拉赤塔来。”
“好家伙，这也是京债？怎么京债满世界都是，这世界上还真到处都是要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打肿脸充胖子？真是...真是有趣的修辞。但您的修辞很有道理，施拉赤塔其实和波兰的平民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有一样的五官，一样也吃面包。所以他们只能通过仅有的一些特征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所以除了战马之外，您也能看到施拉赤塔的配剑和文章。当然，战马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战马，施拉赤塔甚至无法响应征招，那就会被除名。所以无论如何，那些施拉赤塔就算变卖家当，也一定要弄一匹好马到手。”
“原来是这样，我这样我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波兰到处都是马场了。这说明马在波兰并不是完全是一种战略物资，还是一种...那叫什么，一种奢侈的消费品。它和丝绸、皮草一样，我花了钱，所以我‘有了’。但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你不觉得吗？”
“您在说什么？”赫梅尼茨基问。
“难道，这真的是人拥有了马？我总觉得，这是马拥有了人。所以这些马才能得到良好的照顾——马才是主子，主子当然能吃最好的，用最好的。马夫只是马的贴身仆人，而那些买了马的施拉赤塔，不过是成了马的佃农而已。甚至，也不一定是马这样的活物才能有佃农，京债也有自己佃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