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没听到任何动静。
刀扎上去软绵绵的。
这感觉，仿佛扎到了棉花堆上，而非扎到血肉之躯的人身上。
唐和玉倏然一惊。
猛的扯开盖在“郭福”身上的被子，赫然发现下面堆着的是另一床被子和厚厚的草堆。
他反应过来上当。
起身要跑，原本一片漆黑的牢房中，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将牢房照得亮如白昼。
纪元恺从长长的过道尽送走过来，冷笑着道：“若非慕少卿提醒，本官还不知道原来唐大人对本官牢里的犯人如此上心。”
慕青来要人，他心里就有警觉。
最后慕青问完话就走，更让他觉得此事可能并非慕青本意。不是本意，能指使动慕青来要人的，只有姜长泽和唐和玉。
郭福是姜长泽授意关在他这边的。
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那就只有唐和玉了。
他与唐和玉接触不多，对唐和玉为人也不甚了，但那日退朝后，唐和玉那句“你如此为摄政王说话，是投到了摄政王旗下”，让他觉得，唐和玉应该是景国公府的人。
只有在敌对的情况下，对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他就提高了警惕。
慕青一走，他立刻将郭福转移到另外的牢房，并叫手下的人放松警戒，不管任何人来闯大牢，都放他进来。
果然，这就上当了。
唐和玉自知大势已去，却也不愿意束手就擒，手里的刀落在自己咽喉处：“纪大人，一个三品官员无缘无故死在你这牢中，你也不好向皇上交待吧？”
纪元恺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
脸一黑。
这时，又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他一人在场是不好交待，但如果本王也在，想来就算唐大人死一百次一千次，皇上都不会多问一句。”
是姜长泽的声音。
唐和玉手一抖，手里的刀“哐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纪元恺一个眼神。
官兵飞快的冲进牢房，把刀踢远，拿下了唐和玉。
出来牢房，纪元恺向姜长泽行礼道：“今日幸得王爷亲临，否则下官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姜长泽淡淡一笑：“纪大人公正严明满朝皆知，本王在是锦上添花，不在大人也一样会处理好。”
这么说是不想居功，但纪元恺知道其中的轻重。
还是再次向他道谢：“今晚之事，臣定会如实禀明皇上。”
姜长泽道：“不急。”
纪元恺疑惑：“不急？”
姜长泽点头：“本王今晚前来，是有一事，想请纪大人配合。”
方才的事，纪元恺欠了姜长泽人情，虽然明白姜长泽此时开口有讨要之嫌，但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问道：“王爷请讲。”
姜长泽：“唐和玉杀郭福一事，还请纪大人对外宣称郭福已死。”
纪元恺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问道：“王爷怀疑唐和玉幕后有人指使？”
姜长泽点头。
不是怀疑，是确定。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那位幕后指使之人放下心，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纪元恺听了姜长泽的话，垂眸思索许久。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朝中所有可能指使唐和玉杀郭福的人。
半晌，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可仔细一想，那个人好像跟唐和玉没有太大的联系，就算是他担心郭福想杀郭福灭口，被派过来的也不该是唐和玉。
除了此人，他再想不到其它人了。
见姜长泽运筹帷幄，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姜长泽提的要求：“王爷放心，下官照做就是。”
姜长泽也不多做解释。
平淡无波的目光落在唐和玉身上：“唐大人，本王就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好好的回答本王。”
唐和玉已然没了方才的锐气。
垂头丧气道：“王爷请讲。”
姜长泽：“苏元死的那日，你去太医署见他，是为何事？”
唐和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大概没想到姜长泽会查出来。
嘴巴张开，故作从容的道：“那日退朝，下官只觉得胸闷气短，身体不适，便去太医署让苏太医瞧了瞧。”
顿了顿，又补充：“也非特意去找苏太医，而是那日正是苏太医当值。”
姜长泽目光清冷的目光瞧着他。
不知为何，唐和玉对上姜长泽明明看上去平淡无波的目光，却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喉咙滚了滚。
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姜长泽不说话，四周忽然变得格外安静，落针可闻。
愈是这样，唐和玉就愈发心虚。
有的人就是如此。
哪怕他不开口说话，他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终，在姜长泽无声的威压之下，唐和玉改了口：“下官，是去请苏太医帮了个忙。”
“什么忙？”
“在给王妃治伤的药中，掺了一味可暂时令人失神的药。”话音未落，他看到姜长泽逐渐沉下来的表情，慌乱的解释：“那味药只会令人暂时失神，不伤人，更不会伤及腹用胎儿。药效……药效过阵子，自己就消失了。”
“王爷若不信，可找宫里的太医去查验，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
姜长泽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浑身上下弥漫的冷气，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抖了又抖。
纪元恺虽然不知道唐和玉这么做的初衷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听出来了，这唐和玉就是在作死啊。
整个大祁皇城，谁不知摄政王宝贝似的宠着他的摄政王妃。
敢去动王妃，怕是比拿刀追着摄政王本人砍，都要严重千百倍。
不是找死是什么？
怕姜长泽一时冲动拍死唐和玉，纪元恺道：“王爷息怒。”又问唐和玉：“苏太医的死，唐大人知情吗？”
刺杀郭福的罪名，就够他死了。
唐和玉也就不再隐瞒：“是我找人杀的，正好抽骨夺命案被传的沸沸扬扬，又没抓到凶手，我便叫人照着做了，方便脱身。”
姜长泽问：“石猛呢？”
瞿泽抓到的“抽骨夺命案”的真凶，只认下杀了景琦，还杀了一个村民和歌姬，对于吴猛的死却只字不认。
杀人便是死罪，不会因为少一个而减刑。
所以杀人犯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不认的，应当确实不是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