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把他拉住了,用手按着他的手。他侧过脸,那双眼睛仿佛在探询他。
“她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萨塞尔。”她说。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脸去:“你说够明白......”
“被迫接受她不想接受的约束就是最糟糕的逼迫,你觉得这是让她脱离苦痛?你凭什么以为这不是你的自我安慰?”希丝卡毫无表情地盯着他一会儿,然后露出微笑。让人心头发寒的微笑。“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接受约束?”
“为什么?”
“我觉得你是我的慈悲,萨塞尔,我得到唯一的慈悲。”卡莲说。
慈悲。
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萨塞尔自己也不全然明白。不知为何,“慈悲”这个词把他情感中最强烈的部分抽干了,支撑他愤怒和狂躁的某种难以衡量的信念......都在这一句话的时间里被她抽走了。他的胳膊放下来,踉跄着后退,背顶着墙坐倒在干草堆上。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就像被宣告了某种恐怖的事实。
“慈悲?”他问,努力和心中的怀疑抗争。
“慈悲?”
卡莲在干草堆上跪坐下来,就在他面前。
“慈悲?”
卡莲什么都没说,只抿抿嘴。
萨塞尔抓住她的手腕,粗野的把她拉到眼前,他想要打她一巴掌......
无所适从,他感觉疲惫。
“难道那就够了?”他问。
“那就够了。”她回答。
萨塞尔垂下胳膊,搭在干草堆上。他想诅咒什么,但不知道诅咒什么才好。
“原谅我,萨沙,不管你到底想为此付出多少......”她轻声道,“但我觉得那就够了。”
原谅你什么呢,卡莲?什么呢?
她跪倒在他眼前,拉住他的手,让他靠在她怀里。他感觉迄今为止他在她身上宣告的一切和安排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谬,就像希丝卡说的那样,犹如自我安慰,安慰他说这样能带来完满。他的脸在她怀里,无意识地呼吸着她的味道——消毒水、血、柔软的香味。
为什么她反要祈求他的原谅,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总是宽恕,总是祈祷,总是把自己寄托在荒诞信仰中——也总是拒绝的人,反要祈求他的原谅?反要主动来寻找他,睡在这个破败的干草堆里?毕竟,在寒冰记忆的折磨最痛苦的时候在她怀里寻求安慰的是他,无视她的信仰把她抛在那里的是他,利用的是他,占据的也是他。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太痛苦,让他无法否认,就像一把寒冷的匕首插在那里。
“只要还有你能理解我就够了......”他听到她低声说,“在我生命中承受的一切苦难里,你是这苦难赐给我的唯一的慈悲,唯一的......”
她握着他的手,慢慢把手指交叠在一起。
“那些——我为此所做的那些——难道都是苦难的一部分吗?”他深呼吸,问。
“是苦难,”她回答,“不管是停在法里夏斯的宅邸里休息也好,还是你悄悄摸摸把那些搅碎的灵魂喂给我也好,都是我在忍受的苦难。我讨厌你做这些,我反感极了,我甚至觉得那比被人当成没救的异端还要糟糕。”
萨塞尔的手指麻木而刺痛。
她把手指放到他嘴边,缓缓地按住他的嘴唇。